六十一章：光明無量，遍照大漠
卯时，大漠的日头自东方一线缓缓升起，空气里反倒泛起一丝凉意。 四周黄沙被天光映作一片幽蓝，静謐无声。 苏清宴伸了个懒腰，叫醒了车内的儿子。 他取出几块烤饢，又用羊皮囊里的羊奶烧热了。 父子二人吃饱喝足，准备迎接新一日的廝杀。 那座黑褐色石山的另一侧，十二宝树王与波斯叁使亦在用膳。 用膳前，他们面朝东方，庄严肃穆，高声诵唸总教的箴言。 “焚我残躯，熊熊圣火。” “灵光为甲，耀我征途。” “破此暗狱，得返明界。” “喜乐悲愁，尽属缚锁。” “光明在我，照破永夜！光明在我，照破永夜！” 口号声在空旷的沙海里回盪，喊罢，众人方纔开始进食。 苏清宴心下暗忖：“这波斯总教的教众，倒与西域崑崙山的明教徒不同，与我交手尚算光明磊落，并未趁人之危。” 战斗将起，圣火尊者苏伦斯与其他宝树王已然认定，苏清宴的大光明遍照神功只练到了第五重。 否则昨日那般激烈的战况，他已然吃力，断无不使出第六重的道理。 念及此，十二宝树王与波斯叁使再无犹疑，身形齐动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清宴合围。 他们倒要看看，今日的围攻，能否逼出那传说中的神功第六重。 第一个出手的，正是常胜宝树王。 他毫无保留，起手便是自身修炼至第叁重的乾坤大挪移心法，劲力牵引挪移，直取苏清宴。 苏清宴应对如昨，依旧以第五重“光影同辉”的法门相抗。 常胜宝树王的乾坤大挪移确有四两拨千斤之巧，以柔克刚之妙。 可在苏清宴第五重神功面前，这门绝学却显得粗劣不堪，好似一个盗版的半成品。 不过数招，常胜王便已左支右絀，渐感不支。 大圣王见状，身形一晃，上前相助。 其馀诸人紧随其后，圣火令神功尽出，攻势铺天盖地，不留丝毫死角。 只见他们双令交击，迸发出刺目强光，恍若旭日陡升。 光华直射苏清宴双目，令他眼前白茫茫一片，难以视物。 众人趁此良机，攻势骤然加快，欲一举了结此战。 苏清宴被那强光一照，确有短暂的目盲。 然则第五重神功自行流转，目中不 适瞬息即逝，视物復归清明。 他立时展开疯狂反击。 苏清宴对劲力的驾驭已臻化境，竟能同时运转截然相反的两种力道。 他左手至阳至刚，如烈日光华；右手至阴至柔，如深渊暗影。 光与影，冷与热，刚与柔，在他双掌间转化自如，全无半分凝滞。 内力时而炽热如火，时而冰寒刺骨，时而锋锐如刀，时而厚重如山。 十二宝树王与叁使结成的圣火令攻势大网，终究还是被他撕扯得破绽百出。 众人久攻不下，耐心渐失，索性将平生功力催发至顶峯。 十五道身影恍如流星坠地，挟着无匹威势，从四面八方合击而至。 高速衝击掀起的狂风，将四周黄沙捲起十丈之高。 其中五人合攻苏清宴头颅要害，波斯叁使内力贯注玄铁圣火令，那令牌竟如长了眼睛的飞箭，破空旋刺，轨跡飘忽，令人防不胜防。 另有五人直取苏清宴中盘腰腹与丹田气海，手中舞动的怪异兵刃锋锐无匹，能轻易斩断金铁。 最后五人专攻下盘，弯刀如月，杀气凛然，封死了所有闪避的路径。 苏清宴身处绝境，身影却快如电闪，于刀光剑影的缝隙中腾挪躲闪，寻机反击。 但这十五人配合得天衣无缝，一人露出破绽，旁人立刻补上。 即便苏清宴的神功玄妙，能强行製造空当，也被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弥补。 一时间，黑褐色石山左近黄沙漫天，如同下了一场沙暴之雨。 十五人轮番猛攻，却始终无法真正伤到苏清宴分毫。 而苏清宴忽闪忽攻，身法快逾电光，却也难以突破这严密的合围。 双方再次陷入平手之局。 苏清宴心中瞭然，大光明遍照神功第五重，已到了极限。 能与这十五位超顶尖高手战至平分秋色，已是此境的极致。 当双方攻势又一次暂歇，各自喘息之时，远处沙丘之上，又出现了一队人马。 来者正是西域明教教主，身后跟着四大法王，以及光明左、右二使。 也不知是何处走漏了风声，苏清宴心知，这些人亦是为他身上的大光明遍照神功而来。 西域明教名义上归属波斯总教管辖，实则早已独立。 他们的目的，与波斯总教一般无二。 那西域教主的乾坤大挪移，据说已练至第五层，实属当世顶尖高手之列。 常胜宝树王眼珠一转，高声道：“西域的兄弟，若能助我等夺下神功，我便做主，让你们抄录一份副本，如何？你我同属明教，不必为此争斗。” 西域明教教主闻言，毫不犹豫。 总教竟如此大方，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。 他一挥手，便带着麾下六大高手，加入了波斯总教的阵营。 十二宝树王，波斯叁使，西域教主，四大法王，左右光明使。 二十二位一等一的高手，将苏清宴团团围住。 苏清宴回头看了一眼马车，再次安抚了车内有些惊醒的儿子。 西域明教教主望着他，缓缓开口：“这位朋友，还是主动将神功交出来为好，也可免去一场无谓的廝杀。二十二位高手在此，你觉得自己还有胜算么？” 苏清宴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二十二张面孔，竟笑了起来。 “我想试试。” 他语气平淡，“想拿走，便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。若就这么被你们吓退，我石承闻日后还如何在江湖上立足。” 正直宝树王苏伦斯冷哼一声，对西域教主说道：“他已是强弩之末，我等再次合围，他必死无疑。” 大圣宝树王则换上波斯语，诚恳劝道：“这位兄弟，即便你交出来，对你也没有损失。你同样可以手抄一份，大家共享神功，何必非要拼个你死我活。” 苏清宴摇了摇头。 “我这个人，向来很是自私。” “好东西，从不与人分享，何况是这等旷世绝学。” “混账！我看你是不想活了！” 一声暴喝响起，说话的正是西域明教的光明左使。 “今天你交也得交，不交也得交！” 苏清宴闻言，竟是笑了。 “我想不想活，不是你说了算。” 他目光陡然转厉。 “我看，是你想死。” 话音未落，他身形已动，整个人如离弦之箭，第一个便向那光明左使扑杀而去。 光明左使心头一凛。 他深知眼前之人能与十二宝树王及叁使鏖战一日，绝非等间。 他不敢有丝毫轻慢，运起十成功力，双掌推出，欲挡此雷霆一击。 然而苏清宴攻势之猛烈，远超其想象。 就在此时，西域明教教主身影一晃，已然加入战局。 他一出手，便是乾坤大挪移心法的精要，掌力到处，气劲牵引，竟引得 周遭沙石飞旋，地动山摇。 苏清宴不闪不避，长驱直入。 他双掌翻飞，与教主、左使二人硬撼数招。 教主与左使越打越是心惊。 他们发现苏清宴所使的“大光明遍造神功”，竟似比他们的乾坤大挪移更为精纯，更为本源。 那股劲力挪移变化之妙，远在他们认知之上。 数招过后，两人非但未佔上风，反而气血翻涌，大感吃力。 西域教主心知肚明，今日若不将此人拿下，后患无穷。 而苏清宴，也绝无可能将这等神功祕籍拱手相让。 他沉声喝道：“诸位，併肩子上。” 一声令下，西域明教光明右使、四大法王，连同方纔歇战的波斯十二宝树王、风云月叁使，共计二十二人，同时发动了攻势。 二十二位当世顶尖高手，从四面八方合围而至。 攻势之绵密，犹胜先前百倍。 苏清宴顿感压力如山倾。 他身形连闪，却发现每一处空隙都被凌厉的招式封死。 不过数息之间，他已被逼得接连后退。 他明白，仅凭神功第五重，已无法应对眼前之局。 一念及此，苏清宴体内功法突然一变。 第六重“遍照无碍”的心法，立时运遍全身。 此境一出，他整个人的气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，近乎于神。 一股无形无质的力场以他为中心，骤然扩张。 方圆叁丈之内，尽数被这“光明力场”笼罩。 正直王苏伦斯正自催动掌力攻上，忽觉身形一滞，彷彿陷入了无形泥沼之中，功力运转竟也晦涩起来。 他骇然望去，只见苏清宴的身影在力场之中，竟快得只剩残影。 而他们二十二人的动作，却显得如此迟缓笨拙。 战斗的态势，瞬间逆转。 二十二人只觉自己的杀气、劲力、乃至腾挪的身法，尽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、偏转、化解。 他们彷彿提线木偶，一举一动都受人掣肘，处处受制。 众人奋力挣扎，却始终无法摆脱那力场的束缚，攻势再也无法触及苏清宴分毫。 整个战局，已由苏清宴一人主宰。 灼目的烈日炙烤着无垠的黄沙瀚海，热浪扭曲着地平线，彷彿要将天地熔铸。 二十二位绝顶高手的杀意、真气、音波、精神衝击，匯聚成一股足以瞬间湮灭山脉的毁灭洪流，从四面八方，天上地下，汹涌而至。 沙暴被这沛然莫御的力量搅动，形成通天彻地的龙捲，遮天蔽日。 就在这万劫不復的剎那，苏清宴双目突然睁开。 一个绝对澄澈、纯粹由实质化光明构成的叁丈力场骤然扩张开来。 这光，非火非日，乃是大光明遍造神功“遍照无碍”、掌控万力的本源之光。 宝树王的阵法在力场压制下支离破碎。 波斯风云月叁使的精神衝击被尽数反弹，口鼻之中登时溢出血丝。叁使手中的玄铁圣火令脱手飞出。 教主鬚发怒张，催动毕生功力，却也难越雷池一步。 左右使虎口崩裂，无法再战。 法王们引动的天地之力，被那光明力场轻易抚平。 终于，苏清宴眼中神光暴涨至顶点。 他双掌猛然向天虚託。 身周那凝练到极致的光明力场骤然收缩、坍缩，化作一个拳头大小、炽烈到无法逼视的纯白光球。 “光明……无量。” 光球无声炸裂。 没有震耳欲聋的巨响，只有一片纯粹到极致、淹没一切的光之海洋，瞬间席捲了整个战场。 光芒散尽。 死寂的黄沙大漠上，唯有苏清宴一人，依旧保持着虚託的姿势，孑然挺立。 他周身纤尘不染，那光明力场已悄然隐去，只馀下空气中未散的炽热与淡淡的硫磺气息。 在他四周，二十二位绝顶高手，或坐或卧，或跪或伏，尽数瘫倒在滚烫的沙砾之中。 他们人人带伤，兵器散落，真气涣散，眼神中充满了惊骇、茫然与难以置信的绝望。 那足以毁天灭地的联手一击，竟被一人一力，化作了尘埃。 黄沙依旧灼热，但席捲的狂沙风暴已然平息，彷彿也在这至高的光明神威前俯首。 苏清宴缓缓收势，目光扫过这片被神战洗礼过的沙海，最终望向远方天际。 瀚海无垠，唯光明独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