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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七章 决裂

    第三十七章    决裂

    九月下旬,钟挥的综合试成绩发出,他通过了,拿到了执业医师的执照,十一月里,轮转结束,唐庆娴代表泌尿科接纳钟挥成为本科室的一员,因为还没有经过规培,钟挥暂时仍然是以轮转医师的身份在科室内进行工作,不过终于是有了自己的办公桌,桌面下有一个带锁的储物柜,现在终于不担忧会丢失物品。

    而钟挥上班第一天,就遇到了一个特殊病例,一个男性患者将鱼线通过尿道塞入了膀胱,然后自己往外拉,却怎么都拉不出来,折腾了三天,终于受不住,来到医院就诊。

    钟挥强忍住那一脸无奈的神情,在住院医师罗嘉声的指导下,通过膀胱镜的观察,很是认真地给他取鱼线,那患者躺在处理台上,是局麻不是全麻,因此是清醒的,过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有些无聊,一定要与医生聊天:“那一天不知怎么,我想着出去钓鱼,整理鱼线,结果鱼线不知怎么就掉进那里面去了,我本来想着既然能够进去,一定能够出来的,哪知我用手向外拽,疼得厉害,就好像用砂纸磨里面那样的疼,所以只好来麻烦医生……”

    钟挥到这时,实在有些忍耐不住,抬起头来看了看病人,深吸一口气,终究还是没有说话,低头继续工作。

    半个多小时之后,那一根鱼线终于取了出来,经过尿常规血常规的检验,结果是尿道已经发生感染,钟挥在一旁写病历开药,罗嘉声则仔细嘱咐道:“按时吃药,多喝水,多排尿,不要吃辛辣刺激食物,一周之后过来复诊。”

    病人一脸轻松地离去之后,钟挥微微笑着说:“那样细的尿道,鱼线居然能够掉进去,简直要让人以为他的尿道是黑洞。”

    男性尿道细长,而且有两个生理弯曲,本来是不容易得尿路感染的,结果偏偏自己往里面插鱼线,开了口服磷霉素胺丁三醇散,希望一周就能够消炎吧,男性尿路虽然不易感染,然而一旦感染就很难痊愈,但愿这一位的病情不要拖得太久。

    罗嘉声笑道:“好在我们不是在肛肠科,那里不时就会发生这种事,都是‘一不小心就把擀面杖/啤酒瓶/马桶刷坐了进去’。这位还算是及时就医,前两年有一位大叔,忽然感觉小腹疼痛,照了X光,原来是膀胱结石,膀胱里能长这么大的结石,实在罕见,病人起初是不肯讲,后来我们说取出来要送去化验,这才悄悄地说,十年前一不留神,鱼线滑了进去,这么多年来并没有看诊,想来就是因此而形成结石,当时我们都不知该说什么了,发生了问题要及时处理啊,怎么可以拖这么多年?结石太大,必须手术,那结石真的大,好像鹅蛋一样,手掌小巧一点的人都握不住,开腹取出结石的那一刻,在无影灯下面居然是发光的,好像镀了磷粉一样,你想想,发光的鹅蛋。”

    钟挥不由得便笑了出来,晚上回到家中,餐桌上和南宫丹讲起这件事,钟挥简直是前仰后合,在医院里要保持对病人的尊重,回到家里总算是自由了。

    南宫丹听得也是瞠目结舌:“鹅蛋那样大的结石啊,那得多沉?身体里面带着那样一个东西,走路的时候不会感觉吃力吗?走起路来里面的结石会不会一滚一滚的?”

    钟挥伏在桌面上乐,南宫丹的想象力真的蛮丰富,居然联想到了那上面去,那位老倌子之所以一直没有来就医,就是因为结石没有动,否则早就疼得要死要活,哪里还能拖延这么久?给南宫丹这样一设想,明明一个膀胱结石的病症,竟然好像情趣漫画一样了,前列腺就在尿道和膀胱的接口部位,假如碾压到了前列腺,该是一个怎样的状态?

    钟挥脑子里不由得开启了黄图,一个鹅蛋大的光滑结石,在膀胱下方滚来滚去,将前列腺一碾,然后又是一碾,不住地碰撞,结石啊,无机盐沉积体,那可是很沉重的,所以撞击力度当然也不轻,那个老倌子于是就一阵阵的激动,正在走着路,身体不停地发抖,好像将一个跳蛋置入膀胱一样,只不过不是电动的,而是随着身体的运动而动起来,让人不由得便产生尿意,然后裤子前面就湿了……

    这画面简直不能再想下去了,越想越是刺激,年过半百的老倌子真会玩儿,十年前四十几岁的时候,就开始鼓捣尿道,现在有一些男男肉文,构思了刺激尿道的情节,有读者说很新奇,其实十年前就有人这样做了啊,还有肛肠科那些肛门异物,有一些真的是意想不到,还有往里面导入活黄鳝的,肛肠科的那些同事,简直好像三不五时就看黄片,X光片拍出来太美了。

    钟挥笑了一会儿,发现南宫丹望着自己的视线已经有些惊悚了,便收住笑声,回归正经地说:“今天的那个病人好在是只拖了三天,没拖十年,否则也是难讲,膀胱里那么大的结石,很容易引发尿频尿急的。”

    南宫丹见他表示出对患者的“人道主义关切”,终于松了一口气,点头道:“是啊,身体出了问题,要及时去医院啊。”

    次年一月,钟挥去本市的规培基地进行规范化培训,二月九号初二,钟文皓来到这边过年。

    这一年一度的相见,袁敏怡喜气洋洋,离婚这么多年,双方的关系逐渐有所缓和,钟文皓每年正月初二或者初三会过来,与袁敏怡和钟挥一起吃个饭,他倒是也不会待太久,那边是有限制时间的,计时往返不能超过四个小时,理由是女儿想爸爸,得说那个女人还是有些手段的。

    袁敏怡高高兴兴整治了一桌子菜,三个人围坐在餐桌前,钟文皓向左边看了看袁敏怡,脖颈往右转又望望钟挥,然后又转头来看袁敏怡,忽然间心头有瞬间的茫然,自己当初为什么一定要离婚呢?是结婚二十年,终于失去了新鲜感,对家庭感到厌烦了吗?

    其实袁敏怡这个人不错,年轻的时候堪称美人,又有文化,气质很好,即使到了这个年纪,她的仪态也仍然十分端庄,年轻的女人当然是有青春的活力,和那样一个女人在一起,就觉得自己的年龄好像也减少了十几岁一样,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几岁三十岁的年纪,让自己感觉焕发了新的生机,已经半僵硬的生命又重新复苏了,因此才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前方,不过如今再婚也过了这么多年,泰妍都已经十岁了,有的时候想一想,又觉得有些迷惘。

    这个年纪再带一个小孩子,真的是有点力不从心,而且这个小妻子可是与袁敏怡不同,带了新时代的气息,很会撒娇的,哪里像是当年那些“能顶半边天”的女人,家里外面全都来得,这位小妻子可是娇贵得很,总是把泰妍往自己身边推,“泰妍想爸爸了,泰妍闹着要爸爸”,于是自己就接过来吧,本来自己就比妻子大那么多,习惯了多迁就她一些,所以照顾孩子也是自己更多一些,就觉得真的是累啊,小妻子是很好,可是家里这些事情太辛苦。

    因此他便不由得想到袁敏怡,袁敏怡其实也还看得过啊,皮肤白皙,五官清秀,再戴一副金丝边的眼镜,十分文雅的,虽然眼角有了皱纹,皮肤也有些松弛了,然而从容安详,有一点“岁月静好”的感觉,待在她的身边,心情会很宁静的。

    再说钟挥,已经开始规培了啊,明年就是住院医生了啊,而自己的那个小女儿,当她十年后长大成人,自己已经六十几岁了,想一想真的是心累。

    于是钟文山便不由得要关心一下钟挥:“小挥啊,规培累不累啊?”

    钟挥随意地说:“还可以吧,比轮转的时候好一些。”

    有点像是当年读医学院的样子,节奏比较规律。

    钟文山点了点头:“那就好,要努力啊。啊对了,现在有没有女朋友啊?”

    袁敏怡连忙说道:“当医生挺忙的……”

    钟文山一摆手:“再忙也不会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啊,难道医生都不结婚的吗?医院成了修道院了?那是去当医生,不是去出家。小挥,你这样不行啊,虽然说‘男人四十一枝花’,不过拖到太晚毕竟还是不太好,如果同学之中没有合适的,医院里不是还有许多护士?找一个护士也挺好,学历低点就低点,一个单位,知根知底。或者我给你介绍一个吧,我们部门最近刚来了几个女孩子,其中有一个不错,大学毕业,人也长得漂亮,性格很好,说话总是让人感觉舒心……”

    钟挥实在是厌倦了这种无休无止的催促,钟文山平时与他的联系倒是不多,不过这样每年催一回,也实在令人厌烦,自己今年三十一岁,今后还不知要给他提念多久,倘若一定要自己和那个女孩见面,就很头痛了,于是钟挥索性便说道:“你不用替我忙了,我是同性恋,已经有了一个同居的男友。”把话说明白,一了百了吧。

    钟文山一听,简直是五雷轰顶,手里的筷子不住地抖,眼神直直地盯着钟挥,极度震惊之下,眼皮都有点往上翻,一副要中风的样子,过了几分钟才说道:“你你你……你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来?你还懂不懂得廉耻?同性恋……你……简直是变态……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?”

    钟挥懒懒地说:“你似乎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吧?”

    钟文山给他揭短,登时一股热血瞬间涌到头顶,火冒三丈,伸出手去“啪”的一声,就在钟挥脸上重重地掴了一巴掌。

    钟挥一动不动,转过头去冷冷地对他笑了一笑,袁敏怡见他居然殴打钟挥,登时不能再沉默,站起身来道:“钟文皓,你凭什么打我的儿子?他是不是同性恋,和你什么相干?同性恋难道犯法?”

    钟文山也晓得自己有些冲动,此时眼看情势二比一,钟挥又是个成年男子,假如自己继续动手,未必会有好结果,于是气愤地站了起来,将一只碗摔在了地上,愤愤离去。

    见他走了,袁敏怡理都没理,连忙从冰箱里取出冰块来,包在毛巾里,给钟挥敷脸,一边还问着:“疼不疼?疼不疼?”

    钟挥拿着包裹着冰块的毛巾,贴在脸上,说道:“妈,我没事的,他走了可是正好,有他在这里,我吃不下菜去,现在我们正好吃饭。”

    然后抄起筷子就朝酱板鸭的盘子伸了过去,夹了一条鸭腿放进袁敏怡的碗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