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37女郎

    月底,御史台定下章程,派出数十御史分往各州,代天巡狩,清查地方积弊,荡清各地冤假错案,限时一年。方鉴被派往了沁州。

    方鉴心知这是陛下觉着她此前做得不错,想叫她大刀阔斧把整个沁州拿下,如此也正合她心意,她承了宋琬她们的情,便也想还她们一份助力。而只要此事办成,她便简在帝心,前路畅通。她有些迫切,她看了太久的高云衢的背影,迫不及待地想站到她身边。

    京城在她身后慢慢远去,她与驾车的绣竹招呼了一声,扬鞭策马,飞驰而去,凉爽的风撞进她的胸怀,叫她火热急切的心复又沉稳下来。

    再至沁州,上一回只是路过,这一回却是长驻,且把着全州官员的命脉,太守陈养正态度好了不少,沁州通判带着人在城外迎接,进了沁州城,陈太守也是特意出了府衙来迎,仿若之前的龃龉从未发生。

    “太守大人客气啦,在下不过区区从六品,哪劳您这叁品大员来迎呢?”方鉴拱手行礼道。

    “方御史不必在意,到底是代天巡狩,咱们州府热情些也是应该的。御史先往衙署安置,今日夜里我等为您接风洗尘。”陈太守给足了脸面,态度更是显得温和可亲。

    “哦?倒是叨扰大人了。不好吧?”方鉴假做推辞。

    陈养正闻弦歌知雅意,接道:“不算什么正式的场合,御史随性便好。我等也带子侄出席,叫他们见见叁元魁首的风采,沾沾喜气。”

    “如此便却之不恭了。不过,不会同上回一样叫在下躺着出去吧?”方鉴打趣道。

    “自然不会,雅聚,雅聚。”陈养正见她还算亲和,瞧着并未记上次的仇,心下放松,笑得一团和气。

    “好,那在下就先告退,太守大人留步。”方鉴再次拱手与他见礼。

    待到方鉴出了门,府丞凑到陈养正身边,悄声问道:“大人觉着这方御史是什么路数?”

    陈养正收了笑,有些不以为然:“能有什么路数?少年骤居高位,捧着便是。陛下现今一意孤行,你我还是避让着些。这位方御史的看法至关重要,还是得哄好了。”

    “是,下官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沁州府衙有专门的临时官署,一应的打扫和准备早都做完了,绣竹帮着归置了她的私人物件,方鉴则小小地休息了一阵。到了晚些的时候,一切便都有条理了起来,方鉴沐了浴,洗去一身风尘仆仆,对绣竹道:“绣竹,替我挑一身体面的常服,晚间去赴宴。”

    “小娘子今日想要穿什么样式的?”绣竹问。

    “穿裙装,明艳些的,再绾个贵气些的发髻。”方鉴回道。

    “去赴宴不着郑重些吗?”绣竹有些困惑,方鉴日常着装随了高云衢,多着简单沉稳的各色圆领袍或深衣帷裳,裙装则多是清秀素雅,较少见她着明艳贵气的样式。

    方鉴意义不明地笑道:“不,越是个美貌的女郎越好。”

    绣竹并未读懂她的深意,但不妨碍她找出几套符合需求的衣衫,并做好搭配:“这几套如何?”

    方鉴一一看了,扫过其中某一件时,疑惑地问向绣竹:“这身霁色千褶裙是何时有的,我似乎不曾见过。”

    绣竹想了想道:“大人送来的,您穿裙装少,故还不曾穿过。”

    “大人……”方鉴将高云衢的名字在舌尖转了一圈,心头泛起暖意,思虑片刻道,“那便这身罢。”

    日暮时分,下人引着方鉴前往赴宴。她下着千褶裙,上着抹胸外套月白褙子,霁色大气,裙摆上头缀了洒金碎花,显得富贵端庄又不失雅致,配上各色钗坠佩饰与精致妆容,全然是个大家闺秀。方鉴瞧了瞧镜中的自己,亦觉得满意,高云衢挑的这身衣裳确实很适合她,衬得她越发貌美。

    而当她走进宴席的厅堂时,在场的官员们皆是一僵,他们也是着的常服,一屋子的锦衣华服,鹅冠琅璆。但这满座皆是儿郎,并无一个女郎,若是方鉴带冠着袍,他们还能装作若无其事,可方鉴着了裙衫钗环,这般夺目,便叫人再也无法忽视她的性别。

    “怎么?不是说随意些吗?在下穿这身便服不妥吗?”方鉴明知故问。

    陈养正呵呵一笑,打个圆场,忙道:“自然不会,御史佳骨天成,叫我等自惭形秽。请。”

    方鉴顺着她的引路,谦让着坐了,拱手道:“上次匆忙,唐突了太守,还望太守莫要怪罪。此次差事不急一两日,在下可与诸位多些往来,还请诸位多多关照。”

    陈养正面上自在了些:“御史客气,咱们这便开席吧。”

    酒过叁巡,席上氛围更热切了些,陈养正唤了自己的长子与方鉴介绍:“这是我儿守一,去岁已过了乡试,若是御史日后有闲暇,还请多指教指教犬子。”

    陈守一年岁比方鉴还长,看着也是一派忠厚君子的模样,就着父亲的话向方鉴行礼。

    方鉴瞧了他一眼,应道:“好说好说。”

    府丞、通判、都尉等属官也带着子侄上前拜见,方鉴便都温声勉励了一番,过了一会儿方对陈养正道:“怎么诸位大人带来的都是儿郎?”

    席上静了片刻,陈养正笑道:“小女不太成器,只知玩闹,怕冒犯了御史。”

    “对对,女郎娇惯了些,怕是叫御史不喜,便不曾带来。”府丞亦附和。

    “看诸位说的,我也是女郎,哪有什么不喜呢?还是说沁州十叁望族竟无一个出息的女郎吗?”方鉴放下酒杯,话语有些微妙。

    “这……”府丞额头有些发汗。

    “看我,说的什么笑话,”方鉴的声音依然温和,但话语里的却带着不容置疑:“我鹤州西林一共也没几个大姓,便出了一个高云衢高大人并一个我,沁州民力底蕴都更丰厚,怎会出不了人才呢?定是诸位大人自谦啦,下回,下回把家中出息的女郎们也都带上,也叫我见识见识沁州女郎的风采。”

    陈养正举起酒盏,接过话头:“好,好,那就听方御史的,来日方长,来日方才,御史请。”

    散了席,陈养正带着一身酒气回家,陈守一在一边搀着他。夜还不深,陈养正的夫人与两个女儿都在等他。陈养正往主座坐了,接过夫人递上的醒酒茶饮了一口,方叹出了一口气。

    长女陈清商悄悄给阿妹陈清徵递了个眼色,年少些的女郎站起身走到老父身边,替他轻锤肩颈,语带好奇地问道:“父亲何故叹气,不过是个从六品御史,官阶低微,能如何呢?”

    “叁娘不知,御史言官,位卑却权重,此次御史巡狩四方乃是为来年大察准备,这位方御史返京后的一句话,或许就决定着为父来年去往何处任职,得罪不得呀。”陈养正揉了揉眉心。

    “父亲,那小御史不过是个女郎,能知道什么呢?”陈守一仍有些不忿,方鉴年岁轻又是女郎,他却还得向她行礼,叫他面上有些挂不住,“她问沁州女郎怕也是觉得满堂皆是男儿叫她不自在了。”

    陈清商耳朵微动,问道:“阿兄,什么沁州女郎?”

    陈守一便与她讲了席上发生的事,嘲道:“鹤州西林又是什么荒芜地方,半点都不知礼,若不是儿郎无能,哪能叫她们得了现今的好处。”

    陈清商低头饮茶,掩过了眼底的嘲讽。

    陈养正斥了长子一声:“蠢货,莫要小看她们,这位方御史且还看不出深浅,那位高大人可不是什么好惹的,若不是她上的这道疏,为父现今也不必筹划,谁又愿意背井离乡呢。”

    “真真可恨。”陈守一附和道。

    “好了,且说如今吧,这位方御史可把难题抛到眼前了,若没个出挑的女郎,我沁州可就叫那鹤州比下去了。”

    陈清商朗声笑起来,起身对父亲道:“父亲不必忧愁,我沁州又不是没有优秀的女郎,只不过多是娴静了些,待我们下回办诗社便与她一封帖子,也叫她见识见识我沁州女郎的才名。”

    “好,二娘说的是,这便交给你去办。大郎这几日好好用功,回头为父叫方御史给你指点一下,叁元魁首的才学还是不差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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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**我也想快点写到小方跟高大人在一起,但还有点久,小方还得慢慢长大嘞。